我是怎样培养博士生的
王迅
有人将研究生所必须具备的素质归结为四点,一、原动力 (motivation) , 二、想象力 ( imagination) ,三、创造力 (origination) ,四、判断力 (judgement) 。本世纪初的一位 诺贝尔奖获得者,晶体 x 射线衍射的先驱布拉格 (Sir William Larewance Bragg) 有句名言 :“ 科学中要紧的事情与其说是发展新的事实,不如说是寻找出考虑这些事实的新思路。” 这都说明,要使研究生能成为富有创造精神的科学家的后备军,最重要的还是培养他们从事开拓性研究工作的能力
不是一直有人在议论嘛!说我们国家培养的学生有不少是 " 高分低能 " 型的。考试成绩与外国学生比都名列前茅,而进入研究工作则有一些人表现就不很尽如人意了。即使拿外语来说, TOEFL 和 GRE 考试成绩在 600 分和 2000 分以上的已不可胜数,但他们的实际语言能力却有相当多的人是不过关的。由于我们的文化背景和传统,使我们在人才的培养和训练方面,过多的注意继承和循序渐进,着重在传授和灌输现成的知识,而很少去发掘青年人中的异想天开、异军突起等打破常规的想法和做法。而科学上的重大发现又哪一项不是与传统的思维方法决裂的产物。
怎样才能使我们对博士生的培养能够在创造能力上有大的进步呢 ? 我们现在的体制存在许多缺陷,不能同国际接轨。例如,硕士生阶段与博士生阶段分割,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不好的做法。但虽有共识,却又不能改变,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怪事。又如,博士生期间还要修政治、一外、二外和两门专业课等这么多课程,这也是别的任何一个国家所没有的做法〈人家的研究生课程都在低年级时修完,在欧洲一些国家,甚至根本就没有研究生课程〉。这样,学生从小学起一直到博士阶段都要应付读书和考试,能放在提高其能力方面的时间和精力就太太减少了。而留给导师所能发挥的回旋余地也就更小了。有位老科学家说过,如果你把精力全放在读文献上,那是一辈子也读不完的,因为老的文献尚未读完,新的文献又大量发表了,你就只能是“活到老,学到老” 。即什么自己的创造也没有了。
我担任博士生导师10年来,共培养了18名博士生,其中已毕业14人。现将我在培养工作中所做的一些探索介绍给同事们,以便共同探讨。
1. 培养学生对某一领域的研究现状和发展的综合分析的能力。我并不要求学生作开题报告,因为在一个有一定的研究工作传统的实验室或研究组中,新来的学生总是沿着前面的学生已经开辟出来的方向和课题,朝着纵深方向去攀登更新的高峰,或是沿着横的方向拓展,渗入到另一个新的领域。但不管是怎样开展课题研究,我都要求博士生按所选定的一个研究课题,阅读最新的文献,写出一篇介绍这一领域的综述性论文,并以此作为一门专业课程的基本要求。这一论文经导师修改后可以达到在国内学术刊物(如《物理》、《物理学进展》)上发表的水平。
2. 培养学生参加学术活动的能力。一种是听学术报告,这不能仅仅把它的目的看作为扩大学生的知识面,更重要的是要让学生从高水平的学术报告中去吸取养料,让他们看看别人是怎样来从事实验工作,分析数据以及创造出新概念的。并且让学生从别人的报告中得到启发,直接或间接促进他们自己的研究工作。学生在听学术报告时,往往会觉得听不懂,其实导师也不一定能全部听懂别人的报告,这有一个养成习惯的过程。我曾规定每个博士生必须参加一定数量的学术报告会(英文的),作好记录,并交一份书面的整理后的报告记录。这样就使得他们在参加学术报告时必须聚精会神,有利于提高他们的英语听力和对报告的吸收能力。另一种做法是让每个博士生自己做学术报告。按照国际会议的标准方式和时限,让学生认真准备合格的透明片,用英语做一个口头报告,由几位教师给他们评分。我希望能通过这些做法,缩小我们的博士生与国外的博士生在参加国际会议的能力方面的差距 。
3. 实验动手能力的培养。这方面的重要性不需赘言。但现在出现的问题是商品化的仪器愈来愈多和愈来愈先进,而学生们又愈来愈不愿意自己搭设备,这种情况在国外也有。这一方面需要对学生进行教育,使他们认识只有通过大量的实验技术性的工作,才能提高自己的动手能力,在未来的研究工作中有较强的适应能力。另一方面也要尽量为学生提供自己动手的机会。在我们实验室中,虽有好几台大型的进口设备,但同时也有自己动手建立的大、小国产设备,几位参与建立这些设备的研究生均以很强的动手能力而受到国内外单位的好评。
4. 多出成果。基础研究的成果主要体现在高水平的论文上。我曾要求我的每个博士生能发表 6 篇以上论文,大多数人能做到这一点。虽然不全部是第一作者,但至少是主要参加者。现在的问题是应当更注重质量和水平。我认为作为一个物理学的博士生,以我们现有的条件,至少应当在国外刊物中属于 SCI 排名前 200 位的英文杂志上发表 3 篇以上论文。这是衡量研究生创造能力的一个重要标志,我相信我们专业绝大多数的博士生是能做到这一点的。
以上这些做法并非尽善尽美,有所得也有所失。例如,在博士生的理论根基上还有很大不足。这里不是指理论课程学得少了, 而是指用理论和物理思想指导实验,或理论与实验相结合的能力还比较薄弱。本文一开始所提到的四个要素:原动力,想象力,创造力和判断力,我们的研究生与国外培养的也有很大差距。
今后应当怎么办 ? 要解决的问题太多了,如体制、生源、经费投入、管理 …… 等等。从导师的角度来说,一是要从严要求; 二是要以身示范。就像一个好的教练员,不仅能要求运动员怎么去做,而且在运动员动作不到位时,教练员能完全规范地做给运动员看。对于许多像我这样的老年教师来说,己心有余而力不足,很难再在实验工作的第一线上与学生一起熬夜,而我们实验室的很多青年教师都能做到这一点。所以,我们怎能够不把迅速培养年轻一代的博士生导师,作为当务之急和长远的战略措施呢 ? 对于我来说,如再能多做几年人梯 ",则此生之愿足矣!
刊登于<上海研究生教育> 1995 年第 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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