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学而笃志 大气成大器
—— 复旦大学王迅教授谈 “ 教 ” 与 “ 学 ”
前在复旦大学 3108 教室的一次讲座上, 王迅 教授走上讲台的第一件事就是擦掉了黑板上 “ 中国科学院院士 ” 几个字,第二件事是擦掉了 “ 复旦大学物理系首席科学家 ” 中的 “ 首席 ” 两个字。在这场讲座中,吸引在座学生的不仅仅是 王迅 教授对前沿科学的介绍,还有他关于大学教学的理念,以下是我们节选的一些精彩记录 ——
大学能给学生什么
我一直在考虑,我们的教育应该给予学生什么?美国哈佛大学核心课程的设置中有这样一种理念: Not only specific training, but also broad education. (不仅要专业,更要博学。)这样的 Broad Education 有利于培养学生广泛的兴趣、广阔的基础、广博的知识和广泛的交流。大学本科教育要侧重广度,分科不宜太细,要注重对学生 motivation( 动力 ) 、 creativity (创造力)、 imagination (想象力)、 judgment (判断力)的培养,尤其是想象力。物理学家 Bragg 所说的很有道理: “ 科学研究中最重要的不是获得新的事实,而是发现思考这些事实的新的途径。 ”
我们要给学生更多和老师接触的机会。国外评判一所大学质量的标准之一便是学校师生的比例。平均一个老师所对应的学生数越少越好,因为这就意味着学生有更多的机会同老师交流和沟通。
给年轻人更多的机会
对一所学校而言,它的发展规划不应该 “ 放之任何学校而皆准 ” ,而要有自己的独特性;对一个学生而言,学校应该给年轻人更多的机会,要让他们觉得有 “ 奔头 ” ,不要总让他们 “ 跑龙套 ” 、当下手,要多给他们独立的机会去做自己想做的、有兴趣的课题。物理系的经验证明,给那些有潜力的年轻人更多的机会,他们确确实实就能出更大的成果。
以前我们总是宣传梯队式、宝塔式的师资队伍,讲究后继有人和四世同堂,但是这样可能会压制年轻人的发展。更何况,假如某个领域已经相当老化,为什么非要有接班人呢?要顺其自然,要让年轻人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搞独立的研究,做独立的教授。在国外,如果一个获得诺贝尔奖的教授退休后他的课题老化了,没有人再对这个课题感兴趣了,他的实验器材设施也马上就会被分掉。学生应该要有广泛的兴趣,要乐于跟各个学科的人交往讨论,充分利用复旦大学的资源。从贝尔实验室回来的朋友说,他在贝尔培育出来的习惯就是,遇到不懂的问题先找相关领域的专家询问,然后再针对性地去图书馆查资料,这远比自己直接冲到图书馆翻查要有效率的多。
投奔 ” 来了就要培养成才
我并不认为现在的基础学科已经回归到舞台中央的位置了,但是我也不喜欢一阵风式的鼓吹。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有这么一次,最近乘着数学家大会,又试图吹起这么一阵风。我知道媒体是出于好心,但是我觉得一门学科的发展要顺其自然,不应该人为干涉。有人向我抱怨说物理系招不到好的研究生,但我却不这么看。只要是 “ 投奔 “ 到我们这里的学生,我们就要尽全力把他们培养好,因为起码他们有决心要在这里研究物理。对于一个教师来讲,培养天资的学生固然好,但是我们更需要把那些也许本来条件并不怎么样的学生也培养成才。
学生要有集体意识
现在的学生缺乏集体主义的观念,组织能力也比较差,理科的学生人文修养不够,文科学生缺乏激情。大家都不太关心集体的事务,喜欢独自行动,这和当年我上学时的情况很不一样。记得 1947 年,上海交大的学生曾自己组织开火车到南京去请愿。国民党当局为了阻拦,把火车头卸掉,铁轨拆掉。交大机械系的学生通过在铁路上的校友,找到了一个破旧的火车头,自己装好,自己开车,一路开到了南京(注:有误)。我们现在的教育没有教会学生统一行动的集体意识和组织能力,这一点我们应该向韩国的学生学习。
集体主义精神的缺失很容易造成是非界限的模糊。学生周围的诱惑太多了,往往有许多道德丧失的现象却没有受到舆论和道德本身的谴责。我们同世界接轨后,这个问题就会更加严峻。西方传过来的东西,良莠不齐,没有这种辨别力,严肃正统的精华就会被冷落,那些刺激却无意义的东西便会乘虚而入。
我建议大家多读一些中国的古典文学书籍,现在的学生古文修养很不够。四大名著是一定要看的,另外一些民间的野史也很有趣,不妨看看。这不仅仅能增加我们的历史知识,更要紧的是我们能更深地感觉到我们和自己民族的密切关系。
办学不可缺大气
一 所学校应该有自我的性格。我很赞赏北大学生的激情,他们做过的两件让我很难忘的事:第一件是他们在上个世纪 80 年代针对女排精神喊出 “ 团结起来,振兴中华 ” 的口号,直到现在这样一句口号还有鲜活的生命力;另一件是在国庆 35 周年的庆典上,北大学生出人意料地打出 “ 小平你好 ” 的横幅。前一段时间,北大山鹰社的学生在西藏遇难,不管别人的评论怎么样,我觉得他们具有一种非常值得推崇的高昂的精神,让人必须仰视。而复旦缺少这样的大气,这与她所在的城市有很大的关系。但是随着上海今后的发展,浦东的建设,城市的面貌一定有很大改善,复旦也一定会改变的。上海有了大的气魄,复旦才能大气起来。北大的一个教师曾经公开说: “ 北大这些年没有培养出一个大师,只是培养出了一批互相吹捧的教员。 ” 他的话反映了时下一些学者治学上的浮躁,但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能看出他的水平。
(复旦大学学生陈韵 杜斐然整理)
刊登于文汇报 2003 年 1 月 9 日 11 版
(注:此文未经本人审阅,有些叙述与原意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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